王乙康7月10日在国立保健集团举办的年度CHI INNOVATE论坛上演讲。（李冠卫摄）

一场人工智能革命正摆在我们眼前。

我曾多次就医疗保健领域的人工智能创新发表演讲。我阐述了我们正在采取的战略、已奠定的基础，以及优先推进的应用场景。

今天，我将从机构和领导力角度探讨医疗保健领域的人工智能创新。因为创新从根本上来说，是以人为本的，而非单纯的技术追求。

独特的情况

医疗领域使用人工智能的方式，与其他许多行业不同。我们并未像人工智能颠覆音乐、娱乐或交通行业那样被彻底改变；也未像数码化转型重塑电信、零售或金融服务行业那样经历剧变。

因此，医疗保健行业正处于一个独特的，我认为是有利的地位。我们正面临着我们这一代人最大的挑战，即人口老龄化。我们拥有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有节制地、谨慎地将它引入我们的系统，以帮助应对这一挑战。

这也意味着医疗保健领导者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可以展望未来，动员人们，并整合人类技能和人工智能，从而使病患受益。考虑到这一点，我想就医疗保健领导者须要做的事情提出一些想法。

战略与愿景

首先，我们须要定义并阐明战略——我们如何以不同的方式为客户服务？ 重大变化是什么？

我发现新加坡港务集团（PSA）的例子很鼓舞人心。我曾作为交通部长负责监管PSA。在过去的几年里，PSA一直表现出色。尽管面临冠病疫情、供应链中断和全球贸易受挫，集装箱吞吐量仍在上升。

PSA能够逆势而上，部分原因在于明确的战略。它通过发展一个遍布全球的港口网络，强化新加坡作为转运枢纽的地位，以便在供应链中断时为航运公司提供替代航线选择，并能够规划全球航线以实现最大收益。

当PSA在全球供应链中断中看到机遇时，我们正不得不面对因人口老龄化导致的病患结构变化。越来越多病患是老年人，患有多种复杂的病情。他们需要预防性护理，以避免引发这些病况，并在出院后持续接受照护。

预防和持续照护都应在社区提供。然而，目前仍有太多的照护服务集中在急诊医院，而这类医院的医疗费最为昂贵，往往在疾病演变到后期才介入，且未必是对病患的最佳安排。

我们今天在医疗保健领域须要实现的重大变革，是借助技术和人力资源转型，尽可能在社区提供更多的医疗服务，尤其是预防和持续照护。

去年到访沙特阿拉伯时，东道主向我展示了一支聚集在操作室的专科医生团队，如何通过远程医疗为远在沙漠另一端的村庄的病患看病。这是一种根据地理区域的需要而开发的模式。

在荷兰，名为“Buurtzorg”（在荷兰语中意为“社区护理”）的公司，是家庭护理领域的领军企业。它将护士分成小团队，每个团队负责照护整个社区。

当居民需要帮助时，这些护士能够迅速有效地做出响应。同时，他们得到充分的支持，可以直接联系后端的专科医生和护士导师，并借助资讯科技系统实现信息共享。

新加坡也向世界展示了令人振奋的潜力。随着健康SG计划（Healthier SG）、乐龄SG计划（Age Well SG）和社区护理站（Community Health Post）的稳健实施，我们已拥有构建未来社区护理体系的跳板，作为战略方向的核心转变。

第二，机构须要认识到变革会引发人们的恐惧和担忧，而这些问题须要果断处理。

例如，员工会立即担心他们所提供的服务被技术取代。在一个被技术颠覆并面临不确定未来的行业中，对人们坦诚是更好的选择。但如我之前所提，医疗保健领域并非如此。我们正面临病患数量激增，而技术是潜在的救星。

我记得几年前，星展银行启动了将所有服务数码化的重大战略。员工自然会感到担忧，但星展银行领导层向员工保证，他们不会失去工作，并将通过培训帮助员工掌握新技能以适应变革。在随后的几年里，星展银行的股价飙升，并一度被评为全球最佳银行。

病患和公众可能也有忧虑。为了在所有情境，尤其是在社区中，无缝提供医疗保健服务，病患的数据须要被采集，并在他就诊的医疗机构间共享。

人们会担心网络安全，我们正通过加强资讯科技基础设施来解决这一问题

人们会对数据隐私感到担忧。因此，我们正在颁布新的立法，即拟议的《医疗信息法案》。根据法案，除各项数据保护措施外，病患有权限制他就诊医疗机构间的医疗数据共享。

这并非理想的安排，会影响病患的护理质量。然而，通过提供这一选项，可以消除担忧并树立信心。根据全球经验，最终行使数据共享限制权的病患数量极少。

随着基因数据的可用性提高，公众会对数据的使用方式，以及技术是否会在无意中突破社会伦理底线感到担忧。

因此，卫生部正在致力于加强对基因检测信息使用的立法保护，并将进行广泛的公众咨询。这将更清楚地界定基因信息可用范围，例如可用于医疗，但不得用于雇用决定和保险核保。

除了应对技术带来的恐惧和担忧，我们还可以迎来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每个人都能被赋予参与创新的能力，并利用技术把工作做得更好。星展银行已做到了这点。3M也是一个鼓舞人心的例子，其领导层鼓励自下而上的创新，并允许员工将15%的时间用于与工作无关的项目。这种积极的文化使3M从一家矿业公司转变为一家多元化的制造商，涵盖电子和医疗保健等领域。

最后，机构须注意不要将核心竞争力向下转移给科技。作为领导者，我们同样肩负着维护人文关怀的重任。

我们欢迎可以取代人力的机器。当电脑软件能取代人类的辛勤劳动，在瞬间处理大量文书工作时，我们曾为此喝彩。我们曾赞赏能够扩展人类记忆的技术与服务器。当电脑能力的微型化彻底改变了人类的沟通与认知方式时，我们曾为此惊叹。

但随着技术的每一次进步，机器正逐渐逼近人类的核心领域。我们乐于摆脱体力劳动、人工计算、文书工作，甚至面对面的交流，但当人工智能开始取代人类的判断力、创造力、同理心和人际关系时，我们是否还应感到欣慰？

我们应当谨记，即便是在如今被视为绝对有益的技术进步的早期阶段，也曾产生深刻的、意想不到的负面后果。

当机器在工业革命期间取代人力时，它导致了对工人权利的压制，进而催生了社会主义，几乎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随着数码技术彻底改变人类的沟通方式，它可能也重塑了一代人的思维方式。

相关证据仍存在争议，但问问任何心理学家或辅导员，他们都会告诉你智能设备、电子游戏或社交媒体成瘾如何给年轻人的心灵带来痛苦的故事。

毫无疑问，人工智能会对社会产生深远影响。我们只是尚未完全了解它的全部影响。我们已听到关于创造力、独立思考能力、学习能力，以及应对困难问题韧性可能丧失的警告。

医疗保健，除了医学知识之外，完全是关于人性的品质。有了人工智能的力量，医疗保健机构须要明智地使用它，并考虑周到地部署它

去年，我提出了一个基本原则：确保医疗保健服务得到人工智能的增强和支持，而非由人工智能作出决定。但这只是一般原则，医疗机构须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诠释与明智地落实。

国立健保集团（NHG Health）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使用人工智能来分析X光图像。人工智能会筛选出正常图像，并迅速让病患知道结果。图像异常的病患，仍会由临床医生治疗。如此一来，医疗专业人员就不会失去核心竞争力。

这也是为什么我目前最乐见的医疗领域人工智能应用案例，是临床文档的全系统自动化，它显著提高生产力，对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和人文关怀的影响微乎其微。

我很高兴我们能举办这个面对面的会议，讨论人工智能在医疗保健领域的应用。两天前的晚上，我与HEAL咨询智库（HEAL Advisory Thinktank）的成员会面。晚宴上，我们展开了一场有趣的讨论，涉及人工智能在医疗保健领域的用例、人工智能依赖的潜在风险、人文关怀、意识与知觉的关系，以及来世等问题。

我们欢迎在本地和国际上建立更多的人际联系和网络，以找出如何最好地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改善医疗保健。

为此，卫生部将成为加入HealthAI全球监管网络的首个亚洲成员国，并作为起始国之一。HealthAI是一家非营利组织，致力于协助各国政府实施并加强对医疗保健领域人工智能的治理与监管。我们会积极参与这一努力。